全生命周期视角下生育支持政策体系的建设路径

　　近年来，持续下降的生育水平引起我国政府和社会的广泛关注，生育支持政策体系构建被提升至重要地位。二十届中央财经委员会第一次会议明确提出，要建立健全生育支持政策体系，显著减轻家庭生育养育教育负担，推动建设生育友好型社会，促进人口长期均衡发展。在人口发展的新常态下，我们需要客观审视生育支持的政策属性，把握生育配套支持措施的供需矛盾，理解新时代生育支持的价值内涵和基本制度，明确生育支持政策体系的基本框架和实施路径。

　　一、新时代我国生育支持的政策属性与价值内涵

　　构建生育支持政策体系首先需要明确政策目标、对象、内容和形式，即为何支持?向谁支持?支持什么?怎么支持?从政策目标的视角看，生育支持政策的核心目的在于通过内部理念引导和外部政策支持消除生育障碍，为满足婚姻生育等家庭发展需求提供保障，推动实现适度生育水平，促进人口长期均衡发展。从政策对象的视角看，生育支持政策应聚焦于整个家庭而非单一个体。既要为育龄群众实现生育愿望、减轻生育压力创造环境条件，也要为保障妇女儿童健康发展权益提供制度支持，更要尊重和提升家庭照护的劳动价值，促进所有家庭成员共担养育责任。从政策内容的视角看，生育支持政策应该覆盖多个维度。基于我国的经济社会文化状况以及国际经验，从时间、经济、服务、文化等方面协同发力，构建全方位的政策体系。从政策落实的视角看，生育支持政策需要建立调查研究机制、政策评价机制、服务网络机制、人才培养机制、财政投入机制、监督管理机制、宣传倡导机制。

　　二、建立健全生育支持政策面临的困难与挑战

　　我国现有的生育支持政策内容涉及经济、时间、服务、文化等多元化措施，政策支持范围涵盖了婚嫁、生育、养育、教育等多方面问题，但政策体系的“四梁八柱”尚未建立，尚未形成相对完整的、综合性的政策体系。第一，顶层设计不完善。各类政策缺乏系统性、长期性、全局性筹划，不同领域的法律法规和政策文件之间的兼容性不足，政策部门化、碎片化问题严重，地方政府和相关部门对生育支持缺乏清晰、统一的认识和理解，未能形成政策合力。第二，实施路径不完善。部分政策措施只是给出原则性意见，对政策执行的过程细则、经费来源、组织保障缺少明确表述。以生育假期政策为例，部分地区没有明确延长假期工资津贴的支付渠道，多数地区没有明确育儿假、陪护假、弹性工作制等新型假期的实施细则。第三，投入机制不完善。生育支持的成本分担原则尚未确立，政府 - 单位 - 家庭 - 个人的成本负担比例尚不明确，不同部门生育支持的财政投入规模和标准尚不明确，中央 - 地方的财政分担比例尚不明确，导致各地难以出台“含金量”较高的政策措施。第四，服务清单不完善。生育问题涉及婚嫁、生育、养育、教育、养老等家庭生命周期的多个阶段，需要一体考虑形成“组合拳”。但各地率先出台的政策集中于假期制度、托育服务和育儿补贴等，主要干预生育和养育两个阶段，但婚恋、教育、住房、代际支持等方面的政策较少，难以全生命周期全过程的服务需求。第五，政策视角不完善。政策目标与政策措施不对应，政策设计缺乏对生育意愿低的关键原因与主要人群的分析论证。部分地区将生育支持政策理解为对二孩和三孩的支持，一孩家庭的生育支持反而成为空白，忽视了生育养育一孩的过程体验对家庭再生育的影响。第六，宣传体系不完善。生育支持政策缺乏强力有效的宣传渠道，政策宣传频度和影响力度较弱，党政领导干部对中央决定的认识和理解不够，社会公众获得生育支持服务和婚育文化宣传信息的来源较为单一。

　　三、全周期全过程视角下生育支持的矛盾与应对

　　从家庭生命历程的视角看，生育并非单一、短期的行为或事件，而是与婚恋、养育、教育密切关联的长期过程，同时受到住房、教育、医疗、福利、文化等多重因素的影响，完善生育支持政策的基本框架需要重点解决三个问题：第一，围绕影响生育意愿和水平的核心因素，进行制度设计和政策调整。加快住房保障制度改革，降低房屋的购买和租赁成本，为家庭育儿提供舒适的居住环境；促进教育资源优质均衡发展，减轻教育焦虑，为家庭教育提供轻松的文化环境；推动生育医疗卫生服务免费化，促进儿童医疗卫生服务免费化，减轻家庭因生育养育带来的医疗负担；提高就业市场权益维护力度，建立面向女性就业的财税补贴机制，促进女性职育平衡；建立以家庭为单位的社会福利体系，提升家庭自我发展能力，促进家庭内部代际支持；加强新型婚育文化宣传倡导，引导婚育观念转变。第二，聚焦家庭生命周期的重点阶段，精准解决问题瓶颈。在婚恋阶段，加强生殖健康教育，保护育龄人群生殖健康水平和生育能力，建立婚恋信息公共服务平台，为青年群体提供信息服务；在家庭组建阶段，倡导家庭代际支持，降低婚嫁成本，提供住房保障支持；在孕育阶段，提升生殖健康技术服务能力，降低孕产全过程服务和不孕不育诊治服务成本；在养育阶段，减轻女性职育冲突，鼓励男性和祖辈参与家庭照料；在再生育阶段，重点改善家庭再生育的过程体验，推进住房、税收、教育体制改革，降低多子女家庭生活成本。第三，围绕“没人带”“生不出”“养不好”等主要矛盾，完成生育保险制度、婴幼儿照护补贴制度和生殖健康保障制度等核心基本制度的建设，并将其作为未来生育支持体系的三大支柱。

　　四、生育支持政策体系的建设方向与实施路径

　　生育支持政策体系的建设是一项需要长期努力和发展的事业，应当科学论证、循序渐进，从主要问题和矛盾入手，建立稳定可持续的政策发展路径。第一，提高统筹协调的层次，转变政策理念，高位持续推动。生育支持不仅仅是解决生育问题，降低生育、养育、教育成本只是手段而不是目标，核心要义是促进人口高质量发展，促进人的全面发展，为现代化提供基础条件。第二，明确生育支持的责任主体，建立长期稳定的财政投入机制。财政投入可以低水平起步，根据经济社会发展状况相应增加，但要有制度性突破，形成常态化的基本财政投入机制。分散化、片段式的财政投入不仅会导致各类政策难以形成合力，也会影响全社会对于生育支持政策的信心。第三，支持地方开展政策试点，开展专项政策研究和效果追踪评估，及时总结典型经验和案例，研究不同类型支持政策的协同衔接策略，形成生育支持基本制度建立的可行路径。第四，建立政策督导和评价机制。定期评估生育支持政策体系的建设和实施效果，加强政策措施落实的督导和监管。

来源：大国人口